沈舟側畔 第二部:官路風流

劉伶醉(程譽小寶)

古典修真

暮春三月,江南草長,雜花生樹,群鶯亂飛。盛武王朝壹百四十三年,盛元十六年三月二十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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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卷:魚躍龍門、第四章:自知理虧

沈舟側畔 第二部:官路風流 by 劉伶醉(程譽小寶)

2024-5-25 14:07

嶽府門外,四輛馬車,十數名騎手,將門前空地堵得水泄不通。
六七名男子站在臺階之下,看著嶽府高大門樓竊竊私語,為首壹人眼眉低垂並不參與其中,顯得有些鶴立雞群。
忽而中門大開,門內壹行人簇擁著壹位貴婦走了出來,她壹身孔雀藍繡金花錦繡絨裙,頭上簪著壹支翡翠黃鸝發簪,耳垂上墜著兩串金絲吊墜,面上妝容濃郁,卻難掩秀麗風情,隨她走動偶爾露出手上壹支翡翠玉鐲,更顯藕臂潔白如玉。
門口眾人來勢洶洶,卻都被這婦人氣質所懾,那七八個男子立即噤聲,有的更是向後面躲了躲,為首那男子微微回頭,臉上現過壹絲鄙夷之色。
“喲呵!早晨起來就見屋裏的海棠開了,妾身還以為今天有什麽喜事,原來應的是親家們到了!來來來,快快請,快快請!”柳芙蓉落落大方壹團和氣,任誰都跳不出毛病來,此時中門大開,她又親自到門口迎接,這份禮節,已經堪稱厚重了。
本來許嶽兩家門當戶對,便是許家家主來訪,開中門迎接便已盡到禮數,柳芙蓉雖不是嶽家家主,卻實在是嶽家真正的當家人,她親自出來迎接,可謂面子裏子都給足了許家來人。
為首那男子憋了壹肚子的嚴辭厲色,壹下子沒有了著力的地方,他蓄積了半天力氣,這會兒全無發泄之處,萬般無奈之下,只得拱手說道:“在下許耀光,見過嶽夫人!”
“壹家人何必這麽客套,快快請進!進去說話!”
柳芙蓉將眾人讓進大門,壹路與許耀光噓寒問暖,什麽時候動身的,路上走了幾天,舟車勞頓可還辛苦,來了能否多住幾日,問的細致入微,仿佛有說不盡的家長裏短。
許耀光壹壹作答,有些吃不準這柳芙蓉到底什麽做派,怎麽似乎與傳言中那般心狠手辣不太壹樣,除了美艷些風韻些,似乎與平常人家婦人並無不同。
到了廳堂坐下,柳芙蓉等丫鬟上了香茶,這才笑著說道:“我家老爺今日當值,壹時半會也趕不回來,倒是怠慢了諸位,還請海涵則個!”
許耀光連連擺手,謙和說道:“也是我們來的倉促,未曾事先知會,本就失禮在先,不敢怪罪夫人。”
柳芙蓉笑道:“壹家人不說兩家話!妾身已經吩咐準備酒席,先與諸位叔叔接風洗塵,待晚間老爺來家,再與各位賠禮!”
“哪裏哪裏!”
“不必不必!”
嶽元祐好歹是七品命官,幹著六品的通判,在這雲州官場也舉足輕重,江涴可以看不起他,柳芙蓉可以送他壹頂綠帽子,但相對於平民百姓,嶽元祐這七品官卻是神祇壹般的存在,任他們如何來勢洶洶,也當不起嶽元祐的賠禮。
“諸位此來,大概能住上些日子吧?今年鄉下農莊豐收,谷穗長得飽滿,各種瓜果應有盡有,等走時候可要捎些回去,給諸位奶奶們嘗嘗鮮!”
眾人無不腹誹,妳家農莊豐收,誰家還沒有個農莊麽?千裏迢迢的,難道來妳這裏打秋風不成?
“這秋天裏景色倒是不如盛夏,不過西山黃葉也還有些看頭,趁著天氣不冷,進山去獵些野味來吃,倒也是壹樁消遣,諸位若是有心,妾身可以安排獵戶向導……”
“書局裏新出了壹本書,寫得那是極好,才子佳人,催人淚下,妾身看了壹會兒,眼睛都哭腫了……”
柳芙蓉絮絮叨叨,顧左右而言他,就是不問眾人來意,她言語輕快,相貌又極是出眾,這般滔滔不絕,看著賞心悅目,聽著也讓人舒適,只是她妙語連珠,眾人根本插不上話,那許耀光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來,已經別的臉色漲紅。
“夫人,我們這次來……”
柳芙蓉只喝了口茶水,隨即說道:“叔叔們這次來可要多住些日子,妳們也知道,我們家裏沒什麽親戚,這大門好幾年都沒開過壹回……”
她接過話茬,又是壹陣滔滔不絕,直說的口幹舌燥,這才要喝水。
許耀光找準機會,連忙說道:“我們此來是為了許鯤鵬橫死之事……”
“難得妳們能來,這許家和嶽家這些年都不如何走動,這次來了,可以多盤桓些日子,回去時再捎些禮物回去,算是我與外子聊表寸心……”
“夫人!”許耀光有些忍耐不住了,大聲說道:“我們來是為了鯤鵬侄兒橫死之事!”
柳芙蓉被他喝得壹楞,隨即眼眶泛紅說道:“叔叔妳有話好好說便是,何必這般喝罵妾身?妳們遠來是客,若是妾身有禮數不周的地方,妳們直言不諱便是,卻又何必這般欺辱妾身壹個婦道人家!”
她這般嬌柔作態,許耀光壹肚子邪火再也發泄不出來,憋在那裏吭哧半天,這才說道:“在下失禮,言語不當之處,還請夫人海涵。”
他平常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,這次被推選出來到嶽家來,也是眾望所歸,只是眾人商議了壹路,預想中嶽家嚴陣以待的場景並未出現,柳芙蓉這般禮數周到,實在讓他無從發作。
柳芙蓉泫然欲泣,捏著香帕擦去並不存在的淚水,抽噎問道:“叔叔說什麽,鯤鵬橫死了,什麽時候的事兒?”
她隨即哭叫起來,“我那苦命的妹子喲!這般年紀便白發人送黑發人!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喲!”
她哭的極是認真,眼淚卻壹滴也無,許耀光看在眼裏,重重咳了兩聲道:“夫人!還請將池蓮嫂嫂請來敘話!”
柳芙蓉哭聲戛然而止,目光炯炯看著許耀光問道:“妳說誰?”
“嶽家長女嶽池蓮,小弟那寡居嫂嫂!”許耀光強自咽下壹口惡氣,故作平靜說道:“嫂嫂舉家搬遷至此,據說便住在嶽府裏,還請夫人將嫂嫂請出來相見,小弟有幾句話問她!”
“‘據說’?哪個‘據說’?據誰說的?說的什麽?”柳芙蓉壹雙鳳眼瞪得極大,便顯得有些猙獰起來,“叔叔說池蓮回來了,可有人親眼見到?這般捕風捉影,兜頭便是壹個屎盆子扣下來,妾身可接不住,砸死人不說,忒也惡心了些!”
“妳!”許耀光壹時語塞,當日嶽池蓮帶著家資離鄉,族中諸人雖然並不同意,但那時許鯤鵬尚在,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,如今傳來消息許鯤鵬死了,自然就有那有心之人,惦記上了許鯤鵬壹支的廣大資財,便沒有那些金銀財寶,族中祖產,許鯤鵬手上那壹份也極是可觀,正是因此,眾人才商量壹番,壹起來嶽家興師問罪。
柳芙蓉壹看那名帖就猜到了大概,這會兒見對方撕破了臉,知道此事難以幸免,便笑道:“捉賊捉贓,捉奸捉雙,叔叔可不能只憑著‘據說’二字,就拿著人命官司來我們嶽家興師問罪!嶽家小門小戶的,當不起這般罪名!”
宛如壹只猛虎展露獠牙,不過寥寥數語,柳芙蓉便已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普通婦人,言語之間,便將許耀光拿捏得死死的。
她言外之意倒也明顯,嶽家不是小門小戶,不是許家可以隨意拿捏的,便是許家在當地財雄勢大,但在這雲州,不過是個外人,想要這般興師問罪,卻是差了點意思。
許耀光知道不能硬來,便強忍怒氣說道:“夫人容稟,這事是真是假,只需清楚池蓮嫂嫂來對證便是,倒是不必咱們這邊吵來吵去!”
“說得莫名其妙,誰與妳吵來吵去?妳等來時,妾身禮數周全,不是妳強人所難,妾身如何會失了禮數?”柳芙蓉叉腰坐起,柳眉倒豎問道:“壹直說讓我請池蓮出來,剛才便說了,妳可曾有人證物證,證實了池蓮回了嶽家?”
許耀光莫名其妙道:“當日嫂嫂離家,便說了要回來省親,便是……便是……”
他囁嚅良久,終究沒說出來自己曾派人跟蹤嶽池蓮,親眼見他們壹行人進了嶽府,此舉終究見不得人,所以話到嘴邊,許耀光生生咽了回去。
“妾身與大妹自她初嫁至今,已是二十余年未見,今日妳們既然來了,倒是正好借此機會,請妳們捎信回去,將我那大妹送回家中,到時憑她心意,若肯再嫁,我這做嫂子,總要成全了她才是!”
許耀光氣的差點背過氣去,自己過來興師問罪,料想最差也能從嶽池蓮娘三個身上得些銀錢,何曾想反而被柳芙蓉反將壹軍,不但不承認許鯤鵬早夭,便連嶽池蓮回家省親都不認了,更甚者還倒打壹耙,找自己要起了妹妹來!
“出嫁從夫,夫死從子!嫁與不嫁,又與妳們嶽家何幹!”許耀光怫然怒喝,已是動了真火。
“妳不是說鯤鵬甥兒夭亡了麽?”
“我沒說!”
“沒說妳來問什麽?”柳芙蓉壹臉莫名其妙,“所以鯤鵬到底死沒死?”
“妳問我,我去問誰!”許耀光差點氣死,繞老繞去,自己反而成了被詰問之人,明明許鯤鵬死在嶽家,怎麽反倒自己朝自己興師問罪起來。
“妾身那甥兒生下來便不曾見過,不問妳又該問誰?莫不成妳們許家圖財害命,將我那甥兒偷偷殺了,又害了我那可憐大妹,而後又來我嶽家興師問罪、栽贓嫁禍?”柳芙蓉冷哼壹聲,冷笑說道:“嶽家雖然不是高門大戶,卻也不是誰都可以任意拿捏的小魚小蝦!”
“妳……我……”許耀光張口結舌面紅耳赤,他素來伶俐,只是遇上柳芙蓉,卻全無發力機會,從見面開始,就被柳芙蓉牽著鼻子走,這會兒終於惱羞成怒,拂袖說道:“夫人強詞奪理,在下也不與妳爭辯!若是夫人仍是不肯清楚池蓮嫂嫂來,那說不得,在下就要先禮後兵,親自動手搜檢壹番了!”
柳芙蓉冷眼掃了壹眼廳中諸人,冷笑說道:“就憑妳們,就敢在我嶽家用強?王法昭昭,豈容妳們肆意妄為!妳且搜壹個試試,我倒要看看,妳許家有多少條人命肯填在這裏!”
她話音未落便扔了手中價值數兩銀子的官窯貼花鳳紋茶盞,“喀喇”壹聲脆響,庭院當中湧出四五十人來,各個手執刀槍兵刃,神情彪悍至極。
雲州民風悍勇,嶽家自己就蓄養了不少看家護院,之前柳芙蓉顧左右而言他,便是為嶽誠調人騰出時間,此時摔杯為號,堂下聚攏四五十人,婦人心中底氣更是十足。
許耀光看了眼堂下眾人,倒是面色不改,淡然說道:“這般庸碌之輩,便是再多些又有何用!裘大俠,請現身罷!”
他話音剛落,便有壹人從屋頂房檐落下,身輕如燕,手執長劍,也不多言,直奔庭院中為首壹人而去,手起掌落,便將那人從臺階上擊飛,顯露出壹身不凡武藝。
許耀光極是得意,拈須微笑說道:“在下此來,除裘大俠外,還有不少高手就在門外,夫人這些護院雖然勇悍,只怕不是對手!”
柳芙蓉秀目微閉,忽然輕聲笑道:“莫說官軍壹會兒便到,想來妳們也不至於與官軍為敵,便說這習武的高手,妳當我嶽家沒有麽!憐兒!”
“甥兒在!”
壹聲輕喝響起,又壹道人影從屋檐飄下,只是相比之前那人,他落得更慢,便如紅毛對比秋葉,高下立判。
院中眾人齊聲喝彩,旁人不絕如何,這些練家子卻知道厲害,尤其那隨許耀光同來的裘姓男子,心中更是驚懼非常,眼前少年,便是從自己藏身位置下來,自己剛才在屋檐上蹲伏許久,竟是根本沒發現他,稍壹思索,心中懼意更濃。
彭憐輕身落地,隨即同樣遞出壹掌,旁人眼中其勢平平無奇,那裘姓男子卻如臨大敵,倉促之間避無可避,硬著頭皮舉掌相迎,只聽“喀嚓”壹聲脆響,已是手臂斷折,受了重傷。
“妳……”裘姓男子吐了口血,指著彭憐難以置信問道:“妳小小年紀,如何有這般修為!”
彭憐隨意壹笑,“巧合而已,妳不服氣麽?”
裘姓男子嘆氣壹聲,踉蹌走到許耀光身前說道:“這裏有高手,二爺快走吧!”
許耀光不甘心看了他壹眼,見他眼中深深懼意,知道事不可為,便要就此離去,卻聽柳芙蓉忽然笑道:“叔叔遠來是客,妾身總要盡到禮數,這般興師動眾大肆搜索只怕不成,不過若是叔叔幾人四處走走,看看我嶽家風光,倒不算什麽大事……”
柳芙蓉看著情郎挫了對方銳氣,這會兒卻退讓壹步,笑著說道:“天色尚早,幾位叔叔不妨在府裏隨意走走,妾身著人陪著,若是真個發現了池蓮妹妹的蛛絲馬跡,妾身也想與她見上壹見呢!”
見她如此坦然,便連許耀光都含糊起來,莫不是手下人看錯了,或者嶽池蓮回了嶽家,卻沒住多久便走了?
許耀光心中懊悔,若是當初自己親自送嫂子回門省親,如今也不至於全無對證,此時見柳芙蓉退讓,連忙拱手笑道:“夫人寬宏大量,在下感激莫名!請夫人派人領路,我等在府裏遊覽壹番便好!”
柳芙蓉叫來嶽誠,要他安排下人隨行,直將許家人都打發出去了,這才坐下,等丫鬟重新上茶,這才邊飲邊對彭憐說道:“虧得憐兒在此,若是不然,今天這事只怕不能輕易過去。”
彭憐看著廳外眾人,對柳芙蓉笑道:“舅媽天機妙算,這番布置,倒是讓他們說不出話來!”
柳芙蓉微不可察沖他飛了個媚眼,隨即笑道:“也是機緣巧合,不是這幾日池蓮搬去與妳娘同住,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四處搜檢。”
“若是被他們看到姨母表嫂她們所用之物,倒也是壹樁麻煩……”
柳芙蓉搖頭笑道:“池蓮歸家時便輕車簡從,隨身衣物、金銀細軟本來就帶的不多,這次搬去妳那裏暫住,這些東西只怕都收拾走了,哪裏會留下什麽來?”
“再者剛才誠叔已經派人去收拾過了,等他們去羅府那邊轉壹圈回來,只怕便是中午了,這麽久還收拾不好,那誠叔派的人可真是取死有道了!”
彭憐點頭稱是,心中暗道:姨母家中三人這次搬走,只怕是再也不肯回來與柳芙蓉同住,無論自己如何彌合,柳芙蓉涉嫌謀害嶽池蓮愛子卻是無法更改的事實,如今姑嫂二人能這般表面和諧,其實已是頗為難得。
“不過此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,等過些日子鄉試放榜,妳便將冰瀾與陸生蓮納入房中,到時只剩池蓮壹人,許家便是有通天本領,也輕易找不到她。”
彭憐與柳芙蓉坐得不遠,他側過身子湊到舅母身前小聲說道:“雪兒別有手段,不如到時候也讓池蓮姨母改名換姓,也納進房裏來算了……”
柳芙蓉鳳眼橫波,白了他壹眼嗔道:“妳倒是享盡了齊人之福,剩下我們娘兩個該怎麽辦?”
彭憐無奈撓頭,許冰瀾無根無憑,納為妾室倒是順理成章,可嶽凝香畢竟是嶽家長女,將其納入房中做妾,只怕便是嶽元祐那壹關都過不去,便是柳芙蓉心中同意,面上也不好輕易答應。
“車到山前必有路,總歸有解決的辦法,”柳芙蓉看他犯愁,便寬言軟語說道:“左右凝香心中對妳死心塌地,卻是非妳不嫁,到時候妳舅舅不過生氣些日子,也不會如何的……”
正說著話,外面腳步聲響,許耀光壹行人回到廳中,那許耀光神色晦暗,壹來自然是沒找到嶽池蓮母女婆媳的蛛絲馬跡讓他沮喪至極,二來這壹圈走下來才發現嶽府占地廣大,這般財力雄厚,之前自己種種,實在是有些自不量力。
他歉然拱手說道:“在下魯莽,卻給夫人添亂了,既然嫂嫂不在府中,我等這邊告辭,若有叨擾之處,還請夫人海涵!”
柳芙蓉掩嘴壹笑,輕聲說道:“來都來了,不如多待些日子!總要妾身備些瓜果蔬菜,與叔叔們帶回去才是……”
她妙語如珠,又將開始那些絮絮叨叨話語重新復述起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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